公元前220年,比起前一年,实在太普通。
39岁,也许40岁的嬴政坐在咸阳城的皇宫里,用豺狼般的声音宣布:朕要出去耍!
秦始皇:朕要西游
嬴政已经在公元前221年扫平天下,由秦王变成了前无古人的秦始皇。他做成了别人不敢想也没有做的事,他的话一句顶一万句,谁敢反对!
秦始皇好动,过几年就要出去游山玩水。做秦王时,兵荒马乱、烽火连天,他竟然偷偷摸摸去过赵国的都城邯郸,还活埋了几个人;又跑到楚国的一个都城淮阳,不知道为了什么。
李斯、赵高一帮臣子只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刚从“省长”变身“元首”的男人:
陛下,您想去哪儿?去齐鲁拜拜孔子,去楚国看看细腰妹子,去吴越找找还有没有西施那样的美女?
始皇是个琢磨不透的人,他并不喜欢美女,把史书翻烂了也找不到他的红颜知己。他眯着细长的鹰隼一般的眼睛说:我要“西游记”。
这比唐僧和孙悟空早了将近1000年。
2秦始皇的考察路线是:首都咸阳—陇西郡—北地郡—鸡头山—回中,跨过渭水,建了信宫这座行宫,翻修了甘泉宫,匆匆忙忙、短短暂暂,就回去了,连邯郸行、淮阳行的气势也比不上。
秦始皇的第一次出巡路线
始皇选择西行的目的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圣意难测。有人说是视察边防,确定抗击匈奴的战略。也许真的这么高大尚。
陇西包括今天甘肃的天水、定西,甚至可能还有省会兰州的东部;北地是今天甘肃最东部的庆阳,没有好山好水,有的还是戈壁荒漠。
这两个郡并不是秦始皇打下来的地盘,但是对他打下六国意义非凡,它给了秦国安定的后方,他可劲儿往前打,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而且这两个郡的得来,实在真是让秦国人难以启齿。
陇西和北地以前是少数民族戎人的老巢,时不时骚扰一下,搞得秦国人烦不胜烦。
到了戎人义渠王的时候,秦国正是太后芈月芈八子当政。这个楚国女人嫁到秦国之后,就有了出奇的政治头脑,也和秦国人一样对土地有着偏执狂般的爱好。为了拿下义渠的土地,她真是舍得一身剐。
她以色相引诱了义渠王,竟然坚持和这个异族的男人生活了34年,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这需要多大的牺牲精神!
然而这不是芈八子的目的,她不需要这样的男人,也不需要这样的儿子。
芈八子毅然决然地杀掉了长时间离开国土的义渠王,把那片土地纳入秦国的版图。
在对土地的挚爱上、在对国家安全的重视上,义渠王34年的肌肤之亲、两个儿子的骨肉之情,就如同轻飘飘的鸿毛。自始至终,芈八子有着清醒的头脑。
戎人就这样被芈八子温柔而又决绝地抹去了,这片土地成了秦国最早一批的陇西郡和北地郡。
继承了太太太奶奶那股子精气神的秦始皇,第一次堂而皇之的考察,是不是有向这位祖先致敬的意思呢?他更为实际,始皇帝不是唧唧歪歪、风花雪月的人。
3陇西郡的政府所在地是临洮。今天它只是定西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而在当时,它可是秦长城的西部起点。
有起码历史常识的人都会背:秦长城,西起临洮,东到辽东。
长城的西部起点临洮
临洮延伸出的长城是秦王朝和匈奴这个死对头的边界,临洮守不住,陇西甚至东边的北地就会陷入敌手,首都咸阳就会直接暴露在敌人面前。
始皇帝的首次出巡,选择西行,是他知道匈奴之险恶难缠,西北边防之无比重要。
匈奴从黄帝时就是中原的祸患,那时还叫作荤粥;后来一直持续到东汉中后期。
正面对抗不是对手,把长城连起来不失为明智之举。秦始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却在对付匈奴这一点上示了弱。
黑圈中就是陇西郡政府所在地临洮县
后来临洮在很多边塞诗中被提到,难保和秦始皇没有关系。其中唐朝马戴的《出塞词》写得让人热血沸腾:
金带连环束战袍,马头冲雪度临洮。
卷旗夜劫单于帐,乱斫胡儿缺宝刀。
在临洮和边防战士握了手、讲了话、鼓舞了一番士气,决定了联通长城的战略后,始皇帝风尘仆仆翻过鸡头山,继续朝东边的北地郡走。
4有考证说,鸡头山在泾源县境内的六盘山中段,大概被认定是今天的西峡五锅梁。六盘山又称陇山,山之西谓之陇西,山之东就是北地,又称作陇右或陇东。
有分析认为,依六盘山的地形,即便贵为皇帝的秦始皇,也得和下属们同等待遇、徒步而行。可见秦始皇决心之大,不惜为此放下帝王之尊、吃尽苦头。
六盘山风光
六盘山是中原农耕文明和北部游牧文化的分界点。远古时期,黄帝也登过这一段鸡头山,不知秦始皇是不是有和黄帝试比高的意思。
大约1300多年后的1227年,另一位旷世英雄成吉思汗和六盘山搭上了关系。
他的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长城对他大约只是一条泥绳。他在攻打西夏时,曾经到六盘山避暑。也有说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成吉思汗被西夏王后咬伤隐私部位,在此养伤。
再过700多年,伟大领袖率领红军经过六盘山,长征即将宣告结束。他蔑视秦始皇略输文采,而成吉思汗是“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莽夫,他豪迈地写下“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的诗句。
秦始皇穿过林海、登上山巅,慨然四顾,是君临天下的豪情万丈,还是被密密的飞虫、蛛网和阵阵袭来的疲倦弄得心情极差?
他大概无暇也无心去想这么多,这个刻板而无趣的人,他只想着奔向北地郡,他心里只有他的大秦王朝。
北地郡大致相当于今天甘肃的庆阳,郡治在宁县。就整个甘肃的地图来看,庆阳就像一个拳头伸向陕西、直逼咸阳,它距离咸阳只有200多公里,如果北地失守,铁骑长驱直入,这个拳头很快就会狠狠地砸到秦始皇的头上。
北地郡就是今天的甘肃庆阳
后来他的大将蒙恬,一直到汉武帝时的霍去病,攻击匈奴,都是从北地郡出发。
秦始皇的到来,是用行动说话,北地郡一定要守住。他一定对他的将士说了很多鼓动的话,也说了很多狠话。
5正事办完了,下面的行程就轻松多了。他又到了一个叫回中的地方,有人说是行宫,估计挺豪华、挺好玩。李白诗中写到:皇帝乐事多,何必到回中。
他潇潇洒洒南下,过渭水,兴之所至,修了一座信宫,不久又改名叫极庙。他希望寿与天齐,到处找长生不老药。据说信宫是咸阳城的正中心。
有说法是信宫/极庙位于秦朝咸阳的中心
被徐福等人屡屡欺骗之后,他开始琢磨自己的身后事,在骊山修建自己的陵墓。这次他意气风发,大概还没有想到死,竟然修了从信宫到骊山的道路。这是从极盛到极衰的路。他大权在握,任性而行。
骊山现在有他的陵墓出土的兵马俑可看。其实这真不是个吉祥的地方。给他修坟的农民们被陈胜吴广鼓动着造反,给秦王朝挖了坑。唐玄宗和杨玉环在这里莺莺燕燕,唐朝被玩伴安禄山玩得半死。蒋委员长到这里督战,竟然被部下张学良活捉。
秦始皇看不到这些,他一路往前,特意翻修了甘泉宫,这可能颇有深意。芈月和义渠王生活34年的地方、诱杀他的地方都在甘泉宫。
他的母亲赵姬和假宦官嫪毐勾搭成奸,竟然也生下了两个儿子。
赵姬和嫪毐恩恩爱爱
他觉得这是奇耻大辱,车裂了嫪毐,摔死了两个同母异父兄弟,发誓再也不和母亲见面。不过经过一个叫焦茅的人劝说,最后还是把母亲接到了甘泉宫居住。
他站在甘泉宫前,想起祖先芈八子,想起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感慨万千。
这一路走来,已经成了天下至尊的他和从前去邯郸、淮阳的排场截然不同。除了翻越六盘山不得已的步行,其他时间都是浩浩荡荡的车队。
随从的车辆,不是最隆重的“大驾”81辆,也得是减半的“法驾”。中间是秦始皇御驾,称金根车,6匹黑色骏马挽驾。还有能调节温度的轀輬车。
1980年骊山出土的秦代铜马车
秦始皇最后一次出巡,病死在路上。李斯、赵高秘不发丧,把秦始皇尸体就放在这种车上,还装模作样批阅公文。
秦始皇这次出巡,一路颠簸,估计累得七荤八素。他回到咸阳后就下令在全国修建标准统一的驰道,西北行只是他外出视察的开始,他的眼光已经瞄向了东南的大好河山,他的巡视还会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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