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丽
照片大概拍摄于1977年,照片里是我五六岁的样子,扎两个麻花辫,梳着层次不齐的刘海,穿着妈妈缝的棉麻花衫衫,笑的有点腼腆,有点羞涩,典型的山村娃娃,黄毛丫头。照片左边是我的发小,后面是她的姐姐,右边那个笑的甜甜的女娃娃便是我。
照片拍摄时,是瞒着家里大人的,那时家家户户的光景根本没有富余的闲钱来拍照片,等到过几天照片洗出来要钱时,大人们便不得不咬咬牙从裤腰带里掏出。
小时候,村子很闭塞,民风很淳朴。
谁家来了亲戚,村里一半的人都要去串串门,叨啦叨啦(聊天),打听打听各自村里的家长里短,庄稼收成,自己家一铺大炕睡不下,便去左邻右舍家留宿,同睡一铺炕,伙盖一床盖窝(被子)并不稀罕。
谁家吃了不一样的饭,总会端一碗给邻居,临近晌午时,只要有油香味飘来,肚子里的馋虫就会闻香起舞,上下游走,弯弯绕绕,满口生津时,邻居在院子里的吆喝便会传来:“秀毛眼(我的乳名),出来端饭来”!隔着火墙墙端过来的那一碗山崖片子(土豆烩菜)烩粉,上面放五个油炸糕,是那时最幸福的期待,也是现在最难忘的回味。
小时候,生活很粗糙,人心很向善。
公社干部下乡时,全部吃配饭,每家每户轮着吃,不嫌贫,不爱富,吃完留几毛钱,几辆粮票,作为饭钱。隐约记得,在我们村下乡的书记姓张,人长得帅又很随和,喜欢听我大大(父亲)叨古记(讲故事),不管在谁家吃完饭,总要来我家坐坐,在煤油灯下听我大大谈古论今,戏说民间。一来二往,便喜欢上了我,经常戏叨(开玩笑)我,说等我长大了做他家儿媳妇。当然,这是玩笑话,后来他有他的儿媳妇,我有我的好婆家。
小时候,日子很艰难,幸福很简单。
也许是源于我爷爷的文艺细胞,自小便喜欢音乐,爱好唱歌,直至后来上学了,每年的六一儿童节都是我来领唱。每到农闲,或者阴雨天不能干活时,大大便会拉起二胡,我来伴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南泥湾》、《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洪湖水浪大浪》等等,一首首在收音机里听来的歌曲一学就会,歌声一起,就会引来歇息的左邻右舍前来串门。
记得,村里教书的王老师,高高的个子,板板正正的身材,洁白的牙齿,教书特别认真,在夜里备完课就特喜欢来我家听我唱歌,在我不情愿唱时,就会掏出一毛两毛钱来,哄着我唱。
如今,生活富了,情谊淡了;日子精致了,幸福迷茫了。
回不了过去,改不了现实,却偏偏有一颗念旧的心。慢慢地听故事的人变成讲故事的人,讲故事的人变成了故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