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倒霉蛋是谁啊?”
“咱们大方丈。”
“大方丈还干过这事儿?”
“谁没年轻过啊,回来痛定思痛,觉得脚疼不如嗓子疼,辩经还得拼硬功夫,就苦练声乐了。你空响师叔就是那会儿进的庙,学的就是这本事。”
“那大方丈后来还去辩过经吗?”
“去过几次再也不去了,自从小北来了,就成了现在这副大彻大悟的样子,还给自己改了法名,叫南无,翻译过来好像就是皈依的意思。”
“那大方丈以前叫什么?”
“南子,他那黑社会师父给起的,说是听着霸气。后来大方丈才知道他看过《论语》,起这名儿其实是糟践大方丈长得不够霸气。”
“哈哈哈,就怕流氓有文化。”
“师父,我怎么每次午觉醒来都觉着头沉啊?”
“你执念太重。”
“那怎么办啊?”
“……以后就别午睡了吧。”
“师父,空响师叔回来了?怎么没见空道师叔?”
“空响连辩三天三夜,直至群僧哑口无言,就听他一人喊了,当然第一。但是其他辩手不服气,哑着嗓子指你空道师叔的头发,意思是留发的不是佛门弟子,一大厅的哑巴和尚都盯着空道呜呜喊,空道顾全大局,当场剃度。回来就一直躲屋里哭,不见人。”
“对啊,空道师叔为什么能留头发?”
“说来话长,空道是从日本偷渡来我中原求佛法的,结果这个笨蛋还赶时髦信儒家,身体发肤不损,这不倒霉催的吗,哪个庙都不要他。大方丈看他一身武艺,性情朴质,就留下了,顺便学日语。”
“大方丈还会日语?”
“哈依。”
“不行了,你空道师叔是咽不下这口气了,为师得跟他去走一趟。”
“好!讨回公道!”
“小点儿声,喊什么?讨什么公道?哪儿来那么多公道?佛门中人,不可争强好胜,能不声不响地给那个输了不服气的孙子来一闷棍就好。”
“师父,你怎么出关了?悟道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六天就出关了,不是要闭关七日吗?”
“六天不悟,七天就能悟吗?”
小北,今天天气晴好,但过一会儿可能会下雨,我现在在想你,但过一会儿可能会更想。我师父说,世上其实并没有比天气更难测的东西。我觉得他说得对,他总是说得对,小北,不管下不下雨,过一会儿我都会更想你。
“师父,刚才那洋人来干嘛的?”
“来传教的。”
“怎么不让人家进来啊?”
“你can_speak_English(会说英语)吗?为师也就是勉强能听懂,大方丈倒是会说,但是这些传教士都一根筋,你大方丈懒得费工夫开悟他,打他又不合适,就撵走了。”
“不是一根筋吗?怎么能撵走?”
“大方丈说,我中原大乘正宗佛法皆出自隔壁大寺,隔壁大寺如若改信耶稣,我等小庙没有不信之理。那洋人一听有道理,就去隔壁大寺了。”
“大方丈这是借刀杀人吗?”
“哟,你还看上兵法了?心里明白就得了。”
“空舟!你们遗寺太过分了,这传教的打也打不得,劝又劝不走,弄我们寺来让我们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吵吵什么,你们不是爱接待外宾吗?拿出中原第一大寺的排场来,好生款待他,说不准哪天被感化了,就回西洋替我们传佛法了。”
“师父,今日山上好大的雾啊,望不出去。”
“没雾你就能望出去吗?瞎望什么,留神脚下。”
“师父,昨夜雷声好大啊。”
“嗯,也不光是雷,你空响师叔跟丫对着喊来着。”
“喊什么啊?”
“你小点儿声!你小点儿声!”
“大概就这句吧。”
“后来雨停了,雷歇了,你空响师叔就笑了,说了句‘阿弥陀佛都服,你不服?’欧耶了一下,就睡了。”
“我说他今儿怎么看谁都笑,得意扬扬的。”
“那是嗓子喊哑了,要不早显摆上了。”
“澈丹啊,你这心里老挂着小北,已成执迷不悟之势,长此以往,怕是影响修行。”
“那怎么办啊?”
“你还是得找小北求解脱。”
“……我要这么求,她非打死我。”
“师父,空言道何以弘道?我得跟空道师叔学学空手道。”
“嗯,这上联不错,你自己能对出下联来我就让你去学。”
“×!”
“×什么×,你空道师叔倾心儒学,虽是武艺超群,但一身文人毛病,就爱对个对子,你早晚都得学。”
“佛理实相中,本来一切空,无生无死无去无来,哪有个相对?师父,你竟然让我学这等有悖佛理的小技。”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学你就学,过年写写春联也能挣点儿零花钱。”
“师父,空道师叔怎么也不留长发了?”
“天太热。”
“小北,你找我?”
“嗯,我们……我们在一起吧!”
“……你又跟人打赌输了吧?”
“澈丹,怎么又和你宨丹师兄打架了?”
“师父,那不是打架,是切磋。”
“打不过就说切磋,嗯,你这功夫没白学。”
“师父,空道师叔那迂夫子的样儿,肯定不会教我,日本脏话。”
“你这样,趁他不注意抽他一下,记住他说的第一个词。”
啪!
“×!你打为师干吗!”
“我试试效果。”
“师父,你看这云舒云卷,刚刚还是半明半白,忽然就黑得遮天蔽日了。唉,佛法非法,有常无常,佛祖都是如来,不能如去,师父,就算是你,也不能知道未来是何形状吧?”
“你要再不赶紧去帮小北收衣服,为师确实不知道你会被打成什么形状。”
“澈丹,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你要敢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我就抽你。”
“小北,你看你,找什么借口,抽一个人难道就需要理由吗?用我师父的话说,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都是事后总结的,当下心意起,想爱就爱了,想抽就……”啪!
“嗯,你懂了。”
“师父,今天外面来的那和尚跟你嚷嚷什么呢?”
“他问我们遗寺怎么能取消了坐禅。”
“坐即非坐,禅即非禅,禅怎么能坐出来?坐出禅来又怎么样?师父,你是用这套胡搅蛮缠收拾他的吗?”
“没,我就问他痔疮好点儿了没有。”
“澈丹,我想要个钻戒。”
“小北,等等吧,等我再修行两年,你把我烧了,舍利子比钻戒值钱。”
“小北,我给你写信了。”
“你有话不能直接说吗?”
“我怕你听不懂。”
“那我就能看懂?”
“看不懂我再给你讲呗。”
“师父,你说说这世道……”
“不说。”
“师父,我晚上还是睡不着,还是想小北,也想些其他有的没的的事,不停地喝水,不停地上厕所,折腾折腾天就亮了。”
“为师昨晚也没睡着,听见你的响动了。不过我夜观星象,总觉得你是吃咸了,和小北关系不大。”
“师父,那些来算姻缘的人,既然想要在一起,还算什么算?要是姻缘不和还真就散了?”
“嗯,所以啊,为师每次为了给他们算出姻缘都要引经据典,一算再算,算出来为止。”
“师父你真是积德行善。”
“也不是,有时候为了回头客也往没了算。”
“师父,这么晚不睡,在这里叹什么气?”
“为师夜观星象,紫微冲北斗,白虎坐宫,东南角又斜刺出一道红光,想必……”
“想必怎样啊?”
“想必,为师是饿了,你也饿了吧?”
“师父,那些当官的干吗老组团去隔壁大寺啊?”
“说是去学打机锋的,他们比咱们用得着。当然也有求平安的。”
“澈丹,天冷了,看着点儿咱寺那些老和尚。”
“这点儿温度,还能冻死吗?”
“冻倒是冻不死,但他们经念得太多,有些执。去年一个师叔祖,在院子里念了半夜经,忽然觉得冷,就坐到柴火垛上喊,天冷若此,唯有自焚取暖吧。”
“……他就这么圆寂了?”
“没,大方丈骂了一句傻×,罚他烧一年的锅炉。”
阿弥陀佛,众妙皆备,诸位善男子善女子来我遗寺施舍,无论求财求缘求平安,我佛慈悲,一定……都可以商量,敬请诸善男子善女子摩肩接踵守秩序,如果实在不想守秩序,请到西厢房办理会员卡。——遗寺宣
“师父,原来今天隔壁大寺有演出,海报那么老大字:百闻一见七十二绝技,秘不示人十八铜人阵。”
“效果好吗?”
“别提了,表演七十二绝技的老和尚数学不好,边练边数,没一会儿就走火入魔了,非说自己是孙悟空,奔着西边儿就去了。”
“十八铜人阵呢?”
“天降大雨,全掉色儿了,你想去吧,可壮观了。”
“嗯,为师早跟他们说要相信科学,按时收看天气……”
“别骗我了师父,我可听说这雨是我空巫师叔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