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工的工作，最早都是老师私下和工厂联系的，工厂给老师提成，老师则负责提供人员。比如工厂给一个名额每个月4000，那么学生拿3500，老师拿500（据说多的也有800甚至一千的）。头脑灵活的老师，再加上勤快，联系几十个学生去打暑期工并不难，一两个月下来，能轻松赚个好几万。当然，他不会说是自己私人联系的，常常会打着学校统一安排暑期工的名义，那样学生的信任度就高很多。有时候，学校看到利益高了，真的积极参与进来分一杯羹，这时候也就真的成了学校推荐。再然后，别的学校看到这套路，也纷纷加入赚钱队伍，估计实习的模式就是来源于此吧。本来要在学校里上满三年课的，结果只在学校待了两年，第三年就派出去外面做工，美其名叫实习。我感觉其实质就是低价打工，给学校努力赚差价。大家都默认了这种游戏规则，只因为一个字：钱。
炮哥这类人，最喜欢盯着打暑期工的学生妹。我觉得是她们太单纯，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对江湖的险恶一无所知。而炮哥他们的理解是，女学生暑期工太傻，很容易上手。只需要用老套路，找个理由厚着脸皮打招呼，然后赖着在小圆桌旁边坐下来，缠着女学生聊天。再然后专讲小笑话，夹杂一些荤段子，把女学生哄开心。再然后就想方设法哄去小旅馆。
我一直很奇怪，这么简单的愚蠢套路，然而却是常常能成功。或许褒义词叫单纯，换个说法就是傻吧，区别也许只在于用词不一样。
有一天晚上，整个步行街一如往常的人潮涌动。这时，来了三个学生工喝奶茶。其中两个我有点认识，那个女学生别人都叫她小彤，另一个是她男朋友，也是她的同班同学。他们就是学期结束时出来做暑期工的，他们那个班的同学，差不多来了四十多个。
正在喝着奶茶时，小彤忽然神经兮兮地叫起来，把旁边几桌喝奶茶的人吓了一跳 。她这人就是这样，性格很外向，一惊一乍的，喜欢大惊小怪，发生点什么小事，就鬼叫鬼叫的，唯恐全天下不知道。
老板老板，快点过来呀，好事好事。小彤的嗓门还真大，我离得十几米远都听得耳朵疼。
我只好走过去，问她，小妹呀，你又有啥子事哦，俺正配奶茶捏。
小彤指着旁边那个女孩子，说，她还是你老乡呢，应该还是一个县的。你还不赶紧来认识一下。介绍了一个这么漂亮的老乡给你认识，你要请我免费喝杯奶茶喔。
旁边那个小女生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手指不停地捏着奶茶的吸管，偶尔翘起嘴唇，向上吹一口气，把垂下来的刘海吹开。
我只好停下来聊了几句，原来还真是我老乡，老家隔壁镇的，和小彤是同班同学，这次一起出来打暑期工。不过，看她性格挺文静内向的，问她怎么称呼，扭扭捏捏的不说。小彤不耐烦了，接过话嚷嚷道，她叫小茜啦，这个帅锅是你老乡呢，人很好的，认个老乡，这还不好意思啊。
小西？小溪？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茜茜公主的茜，有草字头的，下面是东南西北的西，知道了吗？小彤看我有点发呆，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小茜哦，既然是老乡，那你们这三杯奶茶都免费吧，那两个小点心也一起免了，算是我送给你们喝的，老乡嘛，一个小小的见面礼。我先去忙捏。
忙啥呀，赶紧加个微信吧，正宗的老乡呢。小彤那架式，给我感觉有点像媒婆，只是年纪有点小的不相称。就这样，我算是稀里糊涂地又认识了一个小学生妹老乡。
以后的时间里，小茜偶尔会发个信息，问问我在干嘛，我照例都是回她，我在店里忙着做事。然后，她就回个嗯。日子就是这样，平淡无奇，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缓缓过去。
说起来，小彤这人其实鬼精的，知道我这人比较重老乡感情，就经常带着小茜一起来喝奶茶，这样往往能蹭个半价，甚至把其中一杯蹭成免费的。我倒是无所谓，奶茶嘛，成本低的要命，无非是拿杯水，掺点糖精，再掺点果汁而已。再说每天那么多人来喝，也不差她们这一杯两杯的钱。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然而有一天晚上，差点就出事了。
晚上，小彤和小茜没加班，洗完澡又出来逛街，然后溜达过来喝奶茶。我问小彤，你男朋友呢？小彤说，他还在加班呢，不管他了，来两杯奶茶吧，渴死了。
坐下没多久，炮哥和另外一个混混，又晃悠悠地出现了，东瞧西看时，一眼就看到了小彤她俩，两只鼠眼一亮，赶紧就蹭上去。没多久，竟然就把小彤逗得嘻嘻哈哈的，一起聊了起来。我远远地看见他们两个还拿出手机，估计是互相加了微信吧。小茜却是不搭理他们，只顾着自己低头喝奶茶。
炮哥一看，没戏啊，又使出了老花招。掏出一根橡皮筋，对小茜说，小妹，别一个人闷着喝奶茶嘛，我给你变个小魔术，开心一下。小茜抬头瞄了他一眼，仍旧是没搭理他。炮哥有点急了，说，你把手伸过来 ，我表演个神奇的小魔术。
这套路我太熟悉了，就是用个障眼法，一瞬间能够把橡皮筋套在女孩子的指头上，很多单纯的女学生，往往被哄骗到，觉得很神奇，在哈哈大笑中，无形中聊天的气氛就会融洽很多。其实炮哥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能够摸到女孩子的手，占点便宜，拉近关系而已。
我一看不妙。本来我一向的原则都是只卖奶茶，闲事少管，然而再看看小茜，晚风中那窘迫的样子，我想了想，还是赶紧走了过去。拍了拍炮哥的肩膀说，哟，炮哥，哪阵风又把你吹来啦！
关键的时刻，被我打断，炮哥对我无奈地笑了笑，兄弟，你这时候来搞啥子呢，没看我正和妹子在开心地聊天么。
我赶紧说，不好意思，炮哥，你都两三天没来啦，最近在哪里潇洒呢？顺便介绍一下吧，这个是我表妹呐，刚从老家过来。
炮哥瞬间明白了什么。卧了个槽，你表妹呀，我懂的，我懂。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哦，我今天还有事要先去忙了，改天请你们喝酒哈。美女，和你表哥多聊聊，开心点哈。炮哥说完站起来，两个人屁颠屁颠的，一会就溜得不见了人影。临走前，炮哥还转头向我挤了挤眼睛，悄悄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加油。我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小茜是我的菜，所以很义气地让给了我。不过，我也懒得解释。
小彤却是两眼睁得溜圆，嘴里嘟哝着，她啥时成你表妹啦？你们两个是不是偷偷搞了什么地下活动，赶紧老实交代。
我看见小茜的脸上有点涨红，就赶紧解释说，没有啊，我每天忙的要命，哪有时间搞地下活动啊。你们还在读书呢，刚才我只是不想让她和外面这些人认识而已，没别的。
小彤却有点不爽了，炮哥那人看上去挺好的啊，怎么被你说得像坏人似的。
我实在有点无语。这世界就是这样，坏人看上去像好人，而你想去帮助她的时候，她却反而觉得你是坏人。
我也没说他是坏人捏，只是不想让小茜认识外面这些人，以后安心读书而已。我无力地辩解道，又补了一句，你觉得他人好还是坏，随你喽，我又不喜欢干涉别人的事，别扯上小茜就行。
看大家好像有一点不愉快，小茜赶紧站起来说，算啦，又不是什么大事，都过去了，今天逛街逛累了，我们先回去睡觉了喔。然后小茜对我微微一笑，就拉着小彤回去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也没看到她俩再过来喝奶茶，我成天忙着店里的事，也没心思去顾得上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在自己都累得头昏脑胀时，哪有闲心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又到了一个晚上，小茜忽然自己一个人来喝奶茶了，坐在小圆桌边，捧着奶茶慢慢地喝着，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
我有点奇怪，就过去问她，小彤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小茜抬起头，看了看我，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我很奇怪，这小彤和她男朋友感情貌似挺好的，怎么好好地分了？莫非，，，难道和炮哥有关？
果然，小茜看我的神态，知道我猜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接着说道，小彤和那个炮哥好上了。她男朋友知道了，很生气。今天和小彤吵了一架，两人分手了。然后她男朋友直接就提前回去了。再过两天，我们暑期工也都要到期啦，到时候我们全都要回学校去。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我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随意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一阵看不见的微风从脸庞拂过，吹向了远方。
小茜离开时，微微对我一笑，说了一声，我要走啦！我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正在配奶茶的手也停了下来。她忽然笑了出声，说，杯子里都要满出来了，你这个呆子。低头一看，苹果汁真的都流出了杯外，我赶紧关上开关，把杯子挪开，再把旁边的拖把扯过来，把地上的水来回吸了几下。等我手忙脚乱弄完，再抬头看时，小茜已经走远，霓虹灯的映照下，只见她白色的裙子一晃一晃的，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又过了两天的早上，我还在睡觉呢，就收到了小茜发过来的信息。因为晚上总是到一两点才睡，早上我总是要到十点多才起床的。信息很简洁，短短的几句，我们在收拾东西，学校统一安排车回去，马上我就真的要走啦。呆子，保重。
我拿着手机，忽然觉得今天的手机好像有点沉，像块砖头。不知道回什么好，打了几句又删掉，另打几句，觉得不好，又删了。最后，想了半天，回了两个字：保重。
放下手机，想接着睡觉，却发现瞌睡都没了。她们这一批暑期工回去后，应该再也不会回来。窗外的阳光正照在床上，有种燥热，很不舒服。
我心里也明白，她们离开时，其中有些人已经不再是当初来时的模样。
6、陪着妻子做DJ的男人。
这个世界，总是有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发生。如果你以前没听过这类似的，这次忽然听我说起，你肯定会很惊讶，原来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下面我就接着聊一聊，给大家听听。
有一段时间，有个中年男人，几乎每晚必来喝奶茶。点一杯奶茶，再要一小袋花生，就是他一个晚上的消闲用品。
有一次，他来得有点早，店里人很少。我拿花生过去给他时，他掏出烟盒，抽出两支烟，一支放嘴里点上，另一支伸向我，嘴里还说着，老板，来一支，聊聊天吧。反正没啥人。
我左右看了一下，确实没几个人，而且都正喝着奶茶，三三两两地聊天。于是，我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原来，他是和妻子一起过来的。以前在老家，是在大山里的小村子，实在太穷，两个人就一起出来讨生活。没想到在外面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再加上他们两夫妻没文化，大字不认识几个，找份普通的工作都很艰难。再后来，通过老乡的介绍，他老婆就去了KTV当DJ。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说，呐，就在那个KTV。
我抬头望了望，那座大楼正在闪闪发亮，楼顶上是一个圆形的招牌大灯，KTV的名字在上面转着圈地显示，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很是高大上。虽然看不见里面，可是我知道，里面正是一片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世界。在顶楼的几层，是配套的客房，每晚在里面，都会发生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渐渐散开，笼罩了他的脸庞，有点模糊不清的感觉。
烟雾中，传来他略显低沉的声音，她晚上去上班，要到半夜才回来。所以我一个人晚上实在无聊，就只能每晚坐在你这里喝奶茶了。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想了想，只好说，你可以找找你的老乡啊，晚上一起去哪里走走，散散心。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的黄牙，那是因为长期抽烟留下的成果。我们这一行的，几乎没什么朋友。而且每隔几个月，差不多就要换个地方，次数多了，就懒得交朋友了。说实话，认识的人多了，扫黄被抓的风险也高了。说不定哪天，就稀里糊涂被别人牵扯出来。
我沉默着，没吭声。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用倾听来做无声的交流。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良久，我想，他应该是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他的苦闷，晚上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对未来的飘渺，都在他慢悠悠的话语中一点一点地展现出来。
他说起了当初从老家出来时的梦想，也说起妻子刚开始做DJ时，他心里的愧疚和痛苦，直到渐渐地麻木，再到习惯。甚至有些时候，她接了包夜的单，就留下他一个人，在漫漫的长夜里等待天明。他也说起了未来，他想再存多一些钱，就回老家去了，不想再留在外面，过着这样四处漂泊的日子。
具体说的什么内容，我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印象最深的，是他沧桑的笑，还有落寞地吐一口烟圈的样子。
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才发现，他没再来了。
我知道，他带着妻子，去了远方未知的另一个地方。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这个男人才会带着他的妻子回去自己久别的故乡。人生之路如此漫长，每个人到底应该如何才能追寻心中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漫长而又坎坷的路途中，我的眼前，仿佛又依稀显现出那个男人落寞的背影。
好累，今天又拼命码了这么多的字，总算把中集写完。明天有空接着写下集。要是屏幕前的你，有空的话，明天可以再来接着看看更新后的下集。谢谢。
写这么长篇的文章真心不容易，指头又抽筋了，实在太累人了！看在这么辛苦的份上，麻烦你点个关注吧，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