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心中开背后的故事
导语: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固然让人赞叹,常为黄白之物争执的爱情也是万万千。卓文君,中国古代四大才女之一,蜀中四大才女之一,西汉临邛(今四川邛崃)人。
司马相如,西汉辞赋家,中国文化史文学史上杰出的代表,有明显的道家思想与神仙色彩,蜀郡成都人。
这两个地方距离80公里——这还是在现代,高速的距离。
要是放在西汉,这样的两个地方,即便不算是距离遥远,也算得上是难通音讯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俩人是怎么够到一块的呢?是恰好遇见、缘来是你,还是有人巧妙安排、巧施妙算的呢?
为什么又说,才女卓文君有些坑爹呢?
那时候的司马相如一贫如洗,落魄不已——但是,他有个好朋友邛崃县令王吉。
穷困潦倒的司马相如虽然才艺名声很高,但才艺总不能当饭吃,他就来投奔王吉来了。
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后,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
司马相如端着架子,开始的时候,还见下王吉,到后来都不见王吉了。
越是不见,王吉越是重视,对他更加恭敬了——这一幕有点不正常啊!
俩人不是好朋友吗?谁会对一个落魄时帮助自己的恩人这样啊?
要说这里面没啥猫腻,恐怕难以解释。
王吉越来越重视他,有啥好事儿都会想着他——这不,当地土豪卓王孙(文君之父)要举办宴会,他也特意将司马相如请上了。
要不说,这事儿都是周瑜打黄盖呢!
卓王孙还挺高兴——司马相如?那是县令都无比重视的、闻名在外的才子啊!
只是,第一次卓王孙请的时候,司马相如假称有病,没去——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司马相如显然是个中高手!
长卿谢病,不能往。临邛令不敢尝食,自往迎相如
王吉一看,好朋友没来,那哪行啊!于是,亲自去请司马相如。
这回,司马相如才欣然前往——一县之主,抛下一屋子人,亲自去请一个落魄文人,有点意思吧?
相如不得已强往——史记;相如为(伪)不得已强往——汉书;
司马相如这般费尽心思,和王吉做局,去卓王孙家参加宴会,为的是什么呢?
无他——
卓王孙之女,姿色娇美,精通音律,善弹琴,有文名。
于是,一场传唱千古的求爱大戏,缓缓拉开了帷幕。
卓王孙也是个场面人,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自不必说。
当宴会进行到高潮的时候,捧哏的王吉闪亮登场,手中捧着一张琴:窃闻长卿好之,愿以自娱!
长卿啊,听说你喜欢弹琴。这来都来了,展示下才艺吧——这捧哏多到位,连道具都提前给准备好了,感觉不比于老师差多少了都。
司马相如在自述中曾写,他有口吃的毛病。
王吉这下,既避开了他的弱项,又突出了他的长处——恰到好处。
司马相如也不推辞,当即弹奏一曲,技惊四座——最重要的是,这一曲,打动了屏风后面的佳人。
卓王孙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
司马相如可没有瞎鸡儿弹,他弹得是《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你说,一堆大老爷们喝酒,你弹个啥不好,你弹这个?
这一支求婚曲弹出来,这群老爷们作何感想难以揣摩,反正,屏风后面的才女卓文君是受不了了。
那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仰慕不已,但又觉得自己乃新寡之身,配不上风流倜傥的司马相如,心里那个纠结啊!
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这边的文君正觉得自己配不上,暗自伤心呢,相如那边就递上了话把——在宴会结束之后,见面礼送过来了。
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一巧,相如抚琴的时候,给一群老爷们弹了个求婚曲,“刚好”还被文君听到了;
第二巧,文君有意无处诉,相如送礼给出路。
这么多巧合搁一块,不出事儿才怪呢!
于是,一场文君私奔的浪漫爱情故事,就此展开。
卓文君知道,她跟相如这事儿啊,难度挺大的。
她爹卓王孙多半是不会同意的——再怎么说,卓家也是土豪,那也是要面子的人。
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只会抚琴弄字、穷得底儿掉的人呢?
要说还得是卓文君,智慧果敢,巾帼不让须眉!
在收到相如见面礼后,文君当即决定——连夜私奔!
过了这村没这店——她觉得,自己的幸福,就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跟相如回了成都,那小日子,还不得不羡鸳鸯不羡仙啊!
想带上你私奔,去那遥远城镇,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谁承想,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大嘴巴子——相如太穷啊!
要是不穷,他也不至于去投奔王吉——他家穷的,耗子去了都得哭着走,说不定还得给叼点粮食回来……
家居徒四壁立
时间稍微长点,过惯了好日子的卓文君受不了了:这日子过得,啥也不是!夫君啊,咱得想想办法——诶,有了!
咱俩没钱,我爸有啊!那可是个一等一的大土豪啊!咱俩回去打土豪分田地,日子不就不用这么苦了么,敢问夫君意下如何?
长卿第俱如临邛。从昆弟假贷,犹足为生,何至自苦如此?
这不正中下怀了么——相如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他欣然同意,“与俱之临邛”。
于是,一场荡气回肠的坑爹大戏拉开了帷幕。
闺女跟人私奔了,在啥时候,这都是让当爹的下不来台的一件事儿——好面子的卓王孙肺都要炸了:不分一钱也!
行啊你!你这贴心小棉袄漏风挺严重啊,你私奔是吧?我一分钱都不给你——断绝你的经济来源,小样的,我还治不了你了?
有人劝卓王孙:文君是自家亲骨肉,何必如此呢?
但是,卓王孙制裁这不听话的小两口的心思非常坚决:一分钱不投!
文君和相如倒也不慌,他们谋划一番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你不是好面子吗?我们俩当着你面卖酒去,看你脸上挂不挂得住?
相如变卖了家里的四面墙,在邛崃买了一处地理位置“极佳”的房子,开了个酒馆。
这个位置好在哪呢——你说巧不巧,它就在卓王孙家对面(有好兄弟王吉王县令帮忙,他还不是想开哪就开哪啊)……
为了唱好这出戏,俩人也是下了血本,他俩面子又不值钱:他让卓文君亲自站柜台吆喝卖酒,自己则是穿上大围裙,和伙计们一块儿洗碗、洗酒具。
每天呼呼喝喝地,俩人演得倍儿带劲——毕竟,事关后半辈子的幸福,不卖点力气怎么行?
这下给卓王孙气的,连门都不出了。
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
卓文君的兄弟和长辈,纷纷从中斡旋:
第一,你孩子也不多,就这么一个儿子俩闺女,家里钱又花不完,置那气干啥?
第二,人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不说,司马相如也不是无能之辈啊!再说他还是王县令的贵客,你快别制裁人家了——看那小两口,抛头露面的,多不容易——他们还是孩子啊!
家里人说得头头是道,再加上天天看着那俩在外面作妖,卓王孙实在是丢不起那人,只好花钱消灾。
卓王孙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
拿到了老爹给的赞助,文君和相如的目的达成,当即酒馆也不开了,回成都当小富翁去了。
可这好日子过多了,也容易出事——男人有钱就变坏,自古使然。
于是,一场智斗小三的大戏,又开演了。
相如以一首《子虚赋》,赢得了皇上汉武帝的赏识,被封为郎(帝王的侍从官)。
不久之后,春风得意的他开始作,打算尝尝负心汉的滋味——纳茂陵女子为妾,冷淡卓文君。
于是,这货毅然决然地给卓文君写了一封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卓文君冰雪聪明,她读后,泪流满面。
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一个"亿"——无忆,岂不是夫君在暗示自己,他已没有以往过去的回忆了?
她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忍着悲痛,写了《怨郎诗》回给相如:
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文君之才情,从这里可见一斑:你不是没有亿吗?我也不提,但字里行间,又哪里不是“忆”了?
不光从一写到万,她又从万写到一:
万语千言道不尽,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似火红,偏遭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反正我是心寒的不要不要的,你的心呢?喂了啥了这是?
就这一首诗,就把那个想要负心的司马相如,看得眼泪扒叉的。
尤其是最后那句: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我下辈子还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咱俩掉个个儿,让你也体会一下这相思苦……
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在惊叹妻子才华横溢的同时,也想起了往日夫妻恩爱之情,羞愧万分,从此不再提遗妻纳妾之事……
如同文君《白头吟》中,那句“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所说,他们是真的白首终老,享乐于林泉了……
佩服司马相如的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的,一环扣一环;
羡慕他有个落魄时肯伸手拉他一把、还多次配合他登场捧哏的好朋友王吉县令;
佩服卓文君追求爱情时的果断、智斗小三的才情与情商;
羡慕她有个疼她、爱她的好爸爸,更羡慕她们的爱情,终可白头偕老、不留遗憾。
最后,瞎写两句,凑合看吧:
相如琴奏凤求凰,文君心动夜成双。
困顿潦倒莫悲伤,当垆卖酒爹帮忙。
一朝天子降封赏,情意难抵负心郎。
文君手书字字泪,终得白头卿卿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