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家乡,一个家庭最后出生的男孩子大多都是这样叫他“老窝仔”,很少有人喊他的大名。他有大名叫吴自达,又因他一直没有上学读书,他的大名也就慢慢地被人们遗忘了。
或许是他的妈妈在高龄时生的他,他自小就好像少一点什么,反正和其他同龄孩子不一样。
他比我大三岁。今年清明节我回乡见到了他,看到我他听开心。看上去比我老了很多,精神状态还不错,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在几年前就成了农村里的“五保户”,老年生活是没有问题的。我看到他时,我也乐了。
回城的路上,他的一些过往又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在上初一的时候,他在给生产队里放牛,一天挣四分工(秋后,生产队靠工分数分口粮)。那年暑假的一天中午,我和他不约而同地去给大人送水喝。
正值大暑节气,赤脚走在田埂上,感觉泥土烫脚。快到田头,他就高声喊了起来“三姐我送水来了,上头是开水,下头是凉水”。
“哈……”弯腰插秧的一田人都直起了腰,被他的喊声给逗乐了。我们送水的器物就是一个带盖的瓦罐大茶壶,一路晃来晃去,在加上水本身就传热,送到田头的水还能分出开水和凉水?
1976年,我初三毕业了。那时上高中也存在推荐一说,或者叫政审吧,反正我要等入学通知书到了,才能去上高中。
此时,正是农闲的时候,公社组织在圩区的生产队都上大堤,加固大堤的险段,这必需是齐心合力来,水灾面前“唇亡齿寒”,我也加入其中,一天还能挣个五分工。生产队出大米,自己带菜就可以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我看见老窝仔使劲的在用饭勺往自带的大搪瓷杯里压饭,我在心里想:他怕自己还未吃饱饭就没了?
下午开工不久,我看到老窝仔不断的从工地往附近的村庄里跑,最后人也不见了。回家的路上,人们说起他的趣事,我才清楚他的消失是咋回事。
那个季节农村的腊肉都晒好了,老窝仔的妈妈给他准备的菜里有好几片蒸熟的腊肉,中午吃饭前,他不敢叫负责煮饭的人给重新蒸一下,怕人家给吃了,所以,他在装饭的时候,才有那个使劲的动作,是想让饭的余热来热碗底下的菜。这是不可能解决加热菜的问题,在没热的情况下,他是“风卷残云”似的全部给吃了。腊肉是咸的,他又喝了点凉水,这下好了,闹肚子,所以活也干不了,捂着肚子提前回家了。
他的这一出“戏”,就是大家回家路上的笑料。
1981年,我参加了工作,就在家乡的小镇的商业单位上班。那时,安徽省的“大包干”影响全国,安徽人也富了起来。
贵川两省的姑娘们有不少嫁到了安徽。此时的老窝仔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是中等身材,面相还找不出毛病,还喜欢梳个大背头。小的时候他就喜欢听大鼓书,直到后来收音机出现,再后来的电视机出现,说大鼓书的人就再没有出现了。他记的《三国演义》、《水浒传》大鼓书版,随时可以说给你听。但是与人正而八经的交流说话,就露馅了。
他的家人正在积极的给他找一个四川的媳妇。是一个早些时候嫁来我们小镇的四川人刘敏给介绍的一个同乡女人,只是她还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要嫁她就必需带着女儿一起。
老窝仔在当地是讨不老婆的,好在最终还是他的家人搞定了这桩婚事。
可是没想到,第三天,人家就带着女儿离开了。后来我只是听说,他的老婆的女儿自持始终都围着她妈妈转,就连晚上睡觉都离不开她妈妈;而老窝仔就想当一个真正的新郎。第二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来了一个“霸王硬上弓”结果是惹怒了新娘。因为女儿跟她在一个床上,并没有真正入睡。来到异乡,语言交流都有困难,况且,一个六岁的孩子,尽管有母亲在,她的恐惧是存在的。突然妈妈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是不会在短时间里接受的。除了她妈妈,其他人再好都是没用的,这是一个孩子的本能反映。
……
一切都是过往了,庆幸的是老窝仔的晚年不为生存发愁,村里给养着,活的挺自在,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