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你的那杯茶了吗?
亦舒的小说,我最爱的始终是《流金岁月》,感慨于南孙与锁锁之间单纯美好又患难与共的情谊。
书里南孙说:“锁锁是那种难得的全天候朋友。我成功,她不妒嫉,我委靡,她不轻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仔细想想,亦舒的好故事大都写自三十五岁前后。这个年纪,前尘往事尚未远离,二十岁的恣意似在昨日;又经历了世事,知悉人生沉浮转折,心里有了沧桑,脸上却可以不动声色。
所以,当真是自己活到这个年纪,才可以说读懂了亦舒,也读懂了《流金岁月》的深意。女人间的友情不乏“塑料姐妹花”的逢场作戏,但相交多年的知己,不仅能欣赏你的花团锦簇、亦可以陪伴你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光景,抚慰你落魄时最不为人道的伤痛,且不求回报。
原本家境殷实的南孙,家中遭遇巨大变故,父亲炒楼失败欠下外债,住宅抵押给银行,行将流落街头……此番境地,别说其他朋友,连南孙相交五年的男友都避之不及,怕受拖累。唯有锁锁挺身而出,出钱出力,替蒋家安顿好一切。
“谁是朋友谁不是,一目了然,但南孙觉得无人有资格叫朋友两肋插刀,更加心如刀割。”
年少时的朋友,大抵玩伴的成分居多。也只有像南孙和锁锁那样,经历家庭、事业与情感的波折,方能明白知己的可贵。就算她们选择的人生道路迥异,一个在欢场沉浮,一个勤勤恳恳做事业,也并不妨碍她们相互扶持,始终如一。
英文形容中意的人或物,会说“这是我的那杯茶”,南孙与锁锁,不就正是彼此的那杯茶吗?有人爱红茶醇厚浓郁,也有人偏爱绿茶清新怡人。
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的女友A,是少年时代的朋友,认识超过20年。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常有争吵,反而是这几年,褪去青涩,曾经激烈的友情终于沉淀为一份相知相惜。和泡茶一般,最初,茶叶在沸水的冲击下翻转腾挪,时间到了,便静静化作香茗。
有段时间,我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坎儿,那感觉就像是跌进一个泥潭,越是挣扎越往下沉,她当时对我说“任何时候,如果你想找人说话,打电话给我。”
其实成年以后,特别不想麻烦朋友,但总有几个人,是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打扰”的。彼时某个夜晚辗转反侧,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我在凌晨三点给她打电话,就这么陪我聊到天亮……
在我们少年时就读的学校,每年春天都会有大片的七里香盛放。离开学校以后,无论身在何处,每到此时,都会惦记着花开。其实,我们惦记的是这份难得的友情。
十几岁时在七里香长廊下嬉戏,光阴尚早,仍有大把时间可供挥霍;而今年华渐老,更珍惜每一次相聚,只愿庭前闲坐,共饮一壶茶,聊聊日常。
是的,平凡如我们,即使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也丝毫不妨碍彼此遇见,彼此扶持,走过或平坦或曲折的道路。闲处仍可共话家常,患难亦能两肋插刀。
得闲饮茶,不过一泡的功夫,人生的浮浮沉沉,百般滋味,尽在其中。
那些无疾而终的友情,可能是因为厌倦
少年时大家都有南孙与锁锁般要好的朋友,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但后来,剩下的总是极少数。有些是事出有因,但我们见得更多的却是无疾而终。没有争吵,也无重大分歧,就是渐渐失去了相见或者聊天的兴致。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厌倦”吧!而“厌倦”来自于一成不变,一方跟不上另一方的步伐。
倏忽间,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们讲“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不同”,可以指向“不同的个体”,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成长”。有成长便有新意,就像我的女友A,今年结束了全职妈妈的生活,重返职场,是另一番光彩照人的模样;而我自己有了宝宝,也开始了人生新的阶段。我们的友情正因为彼此的成长而历久弥新。
犹记得去年我们相约喝的一壶春茶,青绿气息沁人心脾。茶叶可能采自同样的茶树,但入口的“新鲜”却犹胜往年。
这“新鲜”并非凭空而来,正如清明前的竹叶青春茶一样,一年阳光雨露的滋养与茶农细心呵护,与春天赛跑的层层历练,方可成就这一杯国茶经典。
每一棵茶树在发出新芽之前,已经获得了新生。清雅而滋味隽永,又得时令的妙哉,是茶树赋予我们的“历久弥新”。
人生如茶,不外浮浮沉沉,也无非“拿起”与“放下”。春有百花秋有月,在这起承转合之间,若有老友相伴,清茶在手,便是人间四月天。
冯唐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这句话虽是用得烂熟,但仍是妙极。春风十里,终究缥缈无形,不及一口春茶在口中荡漾的滋味;当然,也不及知己“人生何处不相逢”的快意!
旧雨新茶,共看参差。朋友们识于微时,各自经历人生高低起落,庆幸如今尚能红尘作伴。现在的我们,无论是去到新的城市生活,还是拥有新的身份,一切都是未知而又新鲜。春去春又回,步履向前却始终为彼此驻足,感慨一声:原来你还在这里!
也许,这便是新茶老友的深意吧!
“不负春风约,新茶酬旧雨。”愿流金岁月里不变的友情,在每年春天都能以新绿,笑看岁月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