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与东家无关，杀人者是被这个人侮辱的女人。”
27年前，在上海宝山的一间农村自建房内，男租客四肢被捆在床架上，床上和地上都是血，现场留有口红写下的神秘字条。
宝山案件相关证据图片。本文图片均为 上海市公安局 供图
这桩悬案始终牵动着上海宝山刑侦民警的心。上海宝山公安代代刑侦人接力缉凶，千里追逃，在刑侦总队指导下，于2023年3月20日在福建成功将潜逃27年之久的犯罪嫌疑人姚某某抓捕归案，至此该起命案积案宣布成功告破。
农村出租屋发生血案
1996年6月24日，上海市公安局宝山分局刑侦大队接到辖区村民报警，说村子里的一间出租屋出事了。房东：“昨天刚刚搬进来一男一女两名外地口音的租客，今天过来就想看看他们还需要什么，刚进门就发现男租客躺在床上，床上和地上都是血。”
案发的出租屋位于宝山区罗店镇，从外观来看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村自建平房，室内陈设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长条凳、一张木桌。死者为男性，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案发现场的木桌上遗留着一些吃剩下的食物、酒瓶、香烟，地上有一个搪瓷脸盆和打翻的搪瓷杯。
口红字条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留在房间醒目位置、用石头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的红色字迹是用口红写的，内容是“死者与东家无关，杀人者是被这个人侮辱的女人”。
死者是谁？留下字条的女人是谁？成为了民警的侦查重点。由于死者刚刚租住到罗店镇，房东也没登记租客信息，通过走访周边村民，他们反映死者是和一名女子乘出租车过来的。
于是，民警走访了当时区里的所有出租车队，其中有一名司机回忆称，他在案发前一天清晨6点多载过一男一女到村口，据其回忆女的30岁左右打扮时髦、身材高挑匀称，男的便是死者。同时，通过排查确定死者为附近某冶金单位一名驾驶员。
后通过走访死者身边的老乡和同事，宝山警方明确了这名女子为死者的同乡姚某某。根据周围人对姚某某外貌的描述，警方制作了一幅模拟画像。然而案发后姚某某就失联了，警方随后把姚某某定为了犯罪嫌疑人，对她进行上网追逃，但是案发之后姚某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通过翻阅当地的户籍档案，侦查员们仅找到了一张姚某某在1988年拍身份证时留下的底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图像资料。由于当年的调查手段有限，警方对姚某某的追捕始终没有进展。
嫌疑人是否还活着？是否还生活在国内？
在案发后的20多年里，每一代刑侦人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模拟画像和黑白底片进行一次又一次地排查，但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始终杳无音讯。这不禁让侦查员们产生了诸多疑问——她是否还活着？她是否还生活在国内？那张黑白照片是否是她本人？
嫌疑人的模拟画像
尽管如此，但侦查员始终坚定信念，必须找出她的确切行踪。为确认这张黑白照片的可靠性，宝山分局刑侦支队重案队的侦查员屡次前往姚某某老家，找到村里上了年纪的村民进行辨认。然而由于年代久远，村民对她的长相有些生疏了，没法给出准确的回答。然而，被害人的妻子给民警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说她有一个小姐妹跟姚某某从小一起长大。当该女子看到照片时，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姚某某。
打消了对照片的顾虑后，侦查员还需要确认的是姚某某是否还活着。在前些年对姚某某亲属的走访中，她儿子的态度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他刻意回避侦查员的问题，总是以不知道、不清楚为由，敷衍了事。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侦查员们推断，他们应该知道姚某某在世，并且很有可能仍然保持联系。于是警方和嫌疑人之间就这样无形地对峙着。
侦查员们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撕开所有谎言的机会。
在2021年的一次走访中，民警发现姚某某的妹妹阿荣身份证上的照片眉宇间和1988年时28岁的姚某某有些相似。据当时的办案民警介绍，当他在阿荣家用余光撇到她身份证上的照片时，内心一惊，两人太像了。民警当时就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姚某某会不会就利用她妹妹的身份生活。
如果假设成立，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案发后20多年里找不到姚某某的任何生活痕迹。
顺着这个思路，警方对妹妹阿荣这些年的生活展开了调查。
嫌疑人被抓时在打牌
民警发现，妹妹阿荣基本活动范围都在北京和河南老家之间，并且在2015年前后因投资失败破产被认定为失信人员。然而通过细致调查，发现阿荣的身份信息竟然曾经于1998年出现在广东省清远市一家工厂的用工名单里。
广州清远到北京两三千公里路，而且在民警的打探下了解到，阿荣本人从未去过南方。带着疑点，侦查员第一时间赶往清远市，找到当年的这家私营小厂展开调查。据工厂老板回忆：“当时有个员工过来应聘，说她身份证掉了只有照片，当时也没在意，看手机里身份证的照片也的确像本人，就让她在这里打工了。”
此时，嫌疑人姚某某的踪迹已逐渐浮出水面，但由于她一直没能补办出身份证，只在这个小工厂干了不到半年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目前的下落。民警没有放弃，继续通过当年的用工信息，找到曾与该女子同一宿舍的工友。
从工友们口中得知，当时她有一个黄姓的同居男友。经过层层筛选，民警迅速锁定了一个与姚某某邻村的黄姓男子。在对黄某的进一步调查中，民警发现黄某的副驾驶座位上经常坐着的一名女性。经过辨认，这名50多岁的女性与姚某某极为相似。至此，侦查员终于见到了他们追捕了足足27年的真凶——姚某某。在确定嫌疑人姚某某目前在福建省福州市一带活动后，侦查员马不停蹄地赶往福建。
3月20日，就在上海宝山的侦查员赶往福建省福州市的路上，福建警方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接到上海警方的协查通报后，在巡查时发现了正在和朋友打牌的姚某某。
命案告破
当姚某某被福建警方抓捕归案后，第一句话就说，自己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苟且偷生的这27年始终过得提心吊胆，也失去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经审讯，当年案发前，姚某某在罗店农村租了间房和死者同居，当晚在出租屋内喝酒时姚某某就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要个说法。然而，由于双方在河南老家都有家庭，因此姚某某被被害人果断拒绝，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
姚某某心生恨意，趁被害人喝醉后将其杀害。据姚某某交代，这些年来，她始终没有勇气投案自首，四处东躲西藏，过着提心吊胆、苟且偷生的日子，人生底色始终是灰暗的。
至此，历经27年岁月，一代代刑警的执着，终于拨开了层层迷雾。目前，犯罪嫌疑人姚某某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已被移送检察机关起诉，其男友黄某也因涉嫌窝藏罪已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